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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冲是如何从有名小卒逆袭做主角的自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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豪杰蹉跎运未通,行藏随处被牢笼。不因柴进修书荐,焉得驰名水浒中?这是《水浒传》第十一回中,关于林冲的一首诗。诗虽然只有28个字,但却对林冲的一生做了简要概括。

作为一名八十万禁军教头,虽然官职不高,甚至没有品级,但是家有贤妻,工作稳定,他本可以有美好的生活。然而,自从遇到高衙内之后,林冲的人生就被改变了。先是高衙内两次调戏林娘子,而后林冲被陷害,误入白虎堂,刺配沧州,野猪林遇险,风雪山神庙,几次差点死于非命。被逼上梁山后,王伦还防备、排挤、怀疑林冲。

直到林冲火并王伦,推晁盖做寨主,他才得以名声大噪,建功立业。只是,那时候他妻子自缢,丈人已死,连当初的丫鬟锦儿也嫁人了。征方腊之后,林冲也没能有个好结局,半年后就病逝了。所以,凡是读过水浒的人,都知道林冲是个悲剧英雄。

如果非要说林冲有什么幸事,大概也只有“戏份多”这一点了。因为水浒人物众多,作者不能一一细说,所以真正的主角不多,主要是林冲、鲁智深、宋江、武松、李逵等十来人而已。

当然,很多读者可能不知道,其实早期水浒故事中,林冲只是一个“有名小卒”,充其量就是个跑龙套的,根本没这么多戏份,更没有台词,他逆袭做主角,足足用了几百年时间。

宋元时期——有名无实,事迹空白

众所周知,水浒故事有一定的历史事实作为依据,其中之一就是北宋历史上的宋江起义。宋江部下不多,史料记载多称“三十六人”,但却骁勇异常,以至于朝廷数万官兵都不能与之抗衡。尽管这可能是夸张——三十六人当指宋江及麾下头领人数,但不管怎么说,这为后来的天罡星数量提供了基础。

不过,宋江起义规模并不大,平息也很快,所以史料记载不多。除了宋江外,他部下姓甚名谁,史料也没提及。目前可考的,也不过史斌(史进原型)一人。

也就是说,在宋江起义的历史上,没有林冲这个人。不同于宋江、史进,林冲甚至都没有历史原型人物。故而,余嘉锡在《宋江三十六人考实》中,提到过杨志、张顺以及女将一丈青十五人,却没提到林冲。

宋江起义规模虽小,持续时间也短,但影响颇大。到南宋时期,街头巷尾就流传着宋江等人的故事了。当时李嵩、龚开等文人还特意为宋江写赞词、作画。

宋江事见于街谈巷语,不足采著,虽有高人如李嵩传写,士大夫亦不见黜。余年少时壮其人,欲存之画赞,以未见信书载事实,不敢轻写。——《宋江三十六人赞·序》

不过,龚开的《宋江三十六人赞》中也没有林冲。直到南宋《大宋宣和遗事》(元代时内容有增加)中,林冲才第一次出现。

先是朱参运花石纲时分,差着杨志、李进义、林冲、王雄、花荣、张青、徐宁、李应、穆横、关胜、孙立十二人为指使,前往太湖等处,押人夫搬运花石。

《大宋宣和遗事》是话本,也即是当时说话人(说书人)的底稿。说书人为了方便记忆,会记录一些人物及故事梗概。虽然是底稿,但此话本中也记下了杨志等人押送花石纲、晁盖等人劫取生辰纲,事发后宋江报信、怒杀阎婆惜、躲在玄女庙得天书、招安征方腊等事件,具备了水浒故事的框架。

这时候的林冲,曾与杨志、花荣等十一人押送花石纲,在九天玄女的天书上,天罡院三十六猛将中也有林冲的名字,排在第十一位,绰号也是“豹子头”。除此之外,林冲再没有其他事迹。

也即是说,直到南宋话本中,林冲才正式出现,但还没啥故事。这个时候的他,顶多算是个“有名小卒”而已,远不如后来表现多。

更神奇的是,元代时水浒杂剧盛行。今存水浒杂剧,篇名内容俱存的有《黑旋风双献功》《梁山泊李逵负荆》《同乐院燕青博鱼》等六种,仅存篇名没有内容的有《燕青射雁》、《黑旋风穷风耳》《折担儿武松打虎》《病杨雄》等十几种,都是说水浒好汉。

这些剧本(或者剧名)提到的好汉,包括宋江、吴用、李逵、燕青、刘唐、武松甚至王英、扈三娘等数十人,但却没有林冲。林冲仿佛被遗忘了,又好像从来没存在过。

明朝时期——文人后作,完成逆袭

事实上,直到明初时,林冲都只是“有名无实”,空有绰号姓名和高位,但没有事迹。所以,即便是明初的杂剧,也没有林冲。

比如《宋公明排九宫八卦阵》,说的是宋江率领梁山好汉接受招安,逢着辽国兀颜受率军入侵,宋江等于是奉命抗敌,他布下九宫八卦阵,打败了辽军。这一节故事,在水浒中也有。按说这时候,肯定有林冲参与,但实际情况却相反,有施恩、薛永、杜迁和宋万等人,却没有林冲。

这说明,明初时林冲还是个酱油角色,也能证实《水浒传》成书时间在明朝中后期。否则明初的杂剧中,不可能写了诸多地煞星而独独漏掉排名第六的豹子头林冲。

水浒研究大家侯会,在《水浒源流新证》中通过人物出场赞诗等考证,认为水浒前十三回是后来加上的。因为前十三回出场的好汉,如鲁达、史进、林冲等人(杜迁宋万没有赞诗),他们的赞诗都是在后面才出现,与其他好汉的出场赞诗(首次出现就有)完全不一样。

合理的解释是什么?侯会这么说:

《水浒》前十三回的内容,是有另外的作者补写的……试将前十三回删掉,我们会发现,摆在我们面前的仍是一部完整的《水浒传》。一百零八位好汉一位不少,且每位好汉的首次登场,都带有一首出场诗,呈现出十分规律的现象。

聂绀弩在《水浒四议》中,有同样的观点。

聂绀弩在《水浒是怎样写成的》一文中,列出七点,也能证明林冲故事属于后来者创作。比如,林冲买刀,是杨志卖刀故事的反写;林冲休妻,与王庆休妻类似;林冲棒打洪教头,与王庆棒打龚端一样;林冲和高俅的故事,又和王进“擂同”,连林冲发配被董超薛霸折磨,也与卢俊义故事相似等。别人都不像林冲故事有这么多雷同之处。所以最后聂绀弩总结:林冲故事属于后创作。

林冲出身、结交鲁智深、逼上梁山等精彩事迹,就在前十三回中。因为写得精彩,写出了林冲的无奈和悲剧,写活了鲁智深、林冲、史进等人物,完美诠释了“逼上梁山”,其艺术成就非常高,甚至可以说拔高了水浒思想深度。如此深度故事,一般人写不来,当属天才作家所创,所以侯会称这部分为“天才文人本”。

从北宋末到明中后期水浒成书,林冲等了数百年,这才完成逆袭——他一举从龙套变成了主角,且受很多人喜爱。

因为林冲故事非一人所写,所以我们看水浒会发现,林冲前后的形象不一致。

比如四十八回,林冲为救宋江大战扈三娘时,赞诗中说“满山都唤小张飞,豹子头林冲便是”。通过战斗记录也能发现,林冲的确如张飞一样,武艺高强,脾气暴躁,对扈三娘张口就是“兀那婆娘”,完全不是之前的一忍再忍性格。这是因为,林冲最初就是照着张飞写的,只是后来添加前十二回的作者让林冲变得隐忍了。

为什么林冲能逆袭?

水浒人物众多,为什么这位天才作家选择了林冲?或者说,为什么林冲能够幸运地逆袭呢?其实,这主要还是因为林冲的条件好。

作为排名第六的人物,林冲上山前没有任何事迹,这实在说不通。毕竟,谁也不能生下来就在梁山落草。其他好汉,要么事迹已经有了,要么就不是重要角色,只有林冲不同,他之前人生一片空白,缺乏事迹,本身又是重要人物,需要事迹来支撑。于是,天才文人正好通过他的故事,来讲清楚林冲上山落草的缘由,引出鲁智深、史进等好汉,甚至还能介绍梁山的来由及开辟,且能提高水浒思想高度,一举多得,何乐而不为呢?

另外,林冲的绰号和形象也是有利条件,因为前后不一致的形象能表达出更好的效果。

正常情况下来说,脾气暴躁的小张飞林冲,面对高衙内、高俅等人时,应该暴揍一顿才对,但这样就体现不出林冲的悲剧了。只有不断隐忍、一忍再忍、忍到连读者都觉得窝囊时还要忍,这样才能表现林冲的无奈、的可恶,才能体现当时世道之黑暗。林冲这种表现,也是普通人的反应,愤怒又无奈。想一想也对,把“小张飞”逼到这个地步,那得是多可恶的人,多黑暗的世道啊!林冲好歹还是个教头,普通百姓摊上这样的官员和世道,又会有多惨?这种发人深思的故事,无疑是很成功的。

可以说,是林冲“得天独厚”的条件,才让他被后来的文人注意到,这也是他能够完成逆袭的原因。

参考资料:《水浒全传》《宋史》《大宋宣和遗事》《宋江三十六人赞》《宋江三十六人考实》《宋公明排九宫八卦阵》《水浒源流新证》《水浒四议》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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